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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5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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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55

晚時,孤月懸掛在樹枝之上,醜時一刻雲著蔽月,黑雲壓宮宮欲摧,霜重腳步聲聲響,乍一看是排列整齊的士兵。

宮闈附近佇立著同一顆顆獨立在山巔的蒼松大樹的士兵,魁梧挺拔地舉著利劍和兵甲,眼神裏充滿了正義凜然。

站在第一排正中間的是明國將軍,年紀不過二十有八,絡腮胡便粗狂生長,近乎快遮住了半張臉。他坐在馬背上,仰頭望著孤月消失於夜空,心中自有不平,是為明國事。

一陣馬蹄疾行入耳中,所有人統一屏住了呼吸,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看著厚重的拱門打開,月黑雁高飛,聖上從裏騎著馬而出,身上的明黃色龍袍早就換成了鎧甲。

而後最容易讓人無視的宋玉德也拋開官服,與士兵同袍,朝著將軍微微行禮,“粵將軍,安好。”

粵將軍輕輕點頭,躍下馬,目不能視前方,雙手抱拳,單膝跪地,恭恭敬敬地道:“啟稟陛下,三營軍共三萬人,全都準備就緒。”

三營軍是十二軍營裏兵力最少也是最寒酸的軍營,他不理解陛下所意,但勸誡無果,只能攜著三營軍前來報道。

聲量不算太大,他身後幾排的將士都聽見了,異口同聲地齊刷刷喊著:“卑職等全聽陛下安排。”

在這樣萬籟寂靜的夜幕之中,嵇憬琛面容冷峻出挑,神態倒是冷漠,坐在馬背上足以居高臨下,狹長的眸子睨了眾將士一眼,周身散發著的氣質不怒自威。

銀色的鎧甲下,竟顯得整個人銀光森森,更把他的氣質往上移了好幾寸,多了一份肅殺之意。

只有他自己知道,這份肅殺是給一直未成露面,但躲在暗處的宰相。

“眾將士聽令!”他運用著丹田的氣息,聲音洪亮有力,字字清晰,“隨朕立即出發!”

“是!”所有人回應。

嵇憬琛牽著馬繩走在首位,緊隨跟著的是將軍和宋玉德,再來是三營軍們。他隱藏在下的心十分的澎湃,想馬上出現在淳於爍面前,然後狠狠懲罰著淳於爍。

讓淳於爍扔下他跑,讓淳於爍不要他,滅了大淳,才算是對淳於爍的懲罰

那夜的夜幕罕見的出現血紅色,染遍了燕城,猶如血口大張的怪物,令在前行的人十分的壓抑,總感覺喘不上氣來,沈悶悶的。

帝遠出燕,輪臻王及兵部尚書持政,日夜操勞著瑣事,才明白帝不易之處,忙得頭疼,又得提高警惕,怕宰相生出端倪之心。

不對,這顆心早就端倪了,只是在等時機暴露而已。

與此同時,逍遙王也歇著許清入了皇宮,聽聞聖上廢黜了皇後,心有訝異,卻不敢松懈,連忙派了許清到冷宮查出一個所以然來。

盡管許清在不願意離開逍遙王,都無法反抗逍遙王,因為他怕逍遙王不要他了,所以他必須做出一個對逍遙王有用的人。

為此他苦練的普通話也得到了改善。

許清因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身材瘦弱矮小,與女子無異,所以他套上婢子服也毫不突兀,只需要改良一下音色即可。

禦花園百花齊放百家爭鳴,他站在一朵朵金黃色的菊花面前,一遍遍地掐著嗓音說話,盡可能把聲線調到最細的階段,可是他怎麽調,還是會很奇怪。

男不男,女不女。

恰好一個婢子瞧著古怪,拍了拍許清的肩膀,嚇得許清露出驚恐的眼神,嘴巴顫抖著,問道:“怎、怎、怎麽了?”

一下把他苦練的普通話打回了原型。

婢子了然了幾分,笑了笑,持著善意問:“看你老是一個人對著花花草草的,是犯了什麽事兒麽?”

許清搖了搖頭,保持著普通話不流暢,“沒、沒有。”

許清不是天生的結巴,是他被關了五年之久,完全與世人隔離,才會讓自己的普通話退步,但是一些關起來的話,他倒是說的很流暢,也很眷戀。

也是這樣的緣故,他面對其他人總會不自覺的自卑。

“沒有就好。”雖然心有疑問,但婢子沒多問,手指點了點冒著晨露的菊花,“太陽不是突然下山的,晨露也不是突然出現的,所以你也不是突然這樣的,凡是想開點,這生活世界就會很美好。”

活了二十來年,許清從未聽見過有人關心他,一句看似簡簡單單的話,卻將他整顆心都暖了起來,點點頭,重重應了聲。

原來這個世界上,還真的有陌生人關心他的。

東邊的地平線泛起了魚肚,接著浸潤著淺藍的帷幕,許清深深吸了一口氣,才發現靜謐的禦花園使人心曠神怡。

待他轉頭望去,婢子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,應該是去服侍哪位娘娘了吧。

穿過長長且幽靜的走廊,他看到屋檐缺了個角,徐風而過,幾片零落的樹葉飄落在地,石階很安靜。泛著朽木損壞雕花的欄桿上,結著細密的露霜,留下了一份綿長的惻隱,映照著黯然。

寂寒的冷宮,像是被遺忘的鮮花,隨著時間的流逝,等不到天亮,便會靜靜的枯萎,不驚動任何一個人。

許清走入此地頗為唏噓,完完全全與外頭的世界隔離了。

冷宮是由正殿與兩個側殿組成的,與其他宮殿無異,就是較為冷清,也沒有重兵守著,難怪會被人遺忘。

他沒忘記自己的任務,快步來到正殿,沒想到什麽借口,恰好又有人來了,便趕緊躲在了一個不顯眼的地方,利用枯漁網將自己裹挾住。

視線中,他看見一位穿著鵝黃色衣裳的人走進,手裏端著一盤食物,聞著味道,他猜測是慢燉過的小米粥,讓他肚子都餓了。

好在肚子爭氣,沒叫出聲。

直到女人消失在他的視線中,他慢慢地爬起身,湊到門口想要去探聽著什麽,整個人都貼到了門上,小小打了個哈欠。

整夜未眠,實在是困。

“娘娘,這是今日的早膳。”女人大概是把東西放下了,聲量小了些,繼續道:“宰相府來信,娘娘邊吃邊看,等會兒奴婢就回信。”

信。許清抓到關鍵字,想探頭又不敢,在糾結中,張氏開了口。

“你看罷,言簡意賅說給本宮聽。”

“是。”

然後耳中傳入字翻開的聲音,默了有十幾拍的時間,自稱是奴婢的人才緩緩開口:“信上說,帝已出宮,不日就能動手。”

張氏用鼻音淡淡應了聲,笑道:“不枉本宮自毀前程,到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來。那日本宮是下了春藥,為了是懷上聖上的子嗣,如此大義的舉動啊,聖上不領情,就別怪本宮與父親了。”

“皇後所言極是,也因為這個辦法,才能逼宮。”女人同樣低低的笑著,“與其在宮中受盡冷眼,倒不如獨自稱帝。”

“是啊。”張氏笑意收斂,冷言道:“所以父親也不能怪本宮學聖上,因為只有自己坐上那個位子,本宮才會受人尊敬。你去告訴父親,趁聖上不在的時候動手,需要小心臻王。”

頓了頓,張氏想到了什麽,補充道:“面上笑呵呵,心裏毒蛇窩。臻王這個人不簡單,心眼子比朝堂上的人還多,若不是自己不感興趣皇位,否則聖上哪裏鬥得過他呢?”

有關臻王的傳說還真的不少,其中流傳最廣的還是臻王常駐青樓怡紅院,做個逍遙又快活的王爺,不管朝堂上之事,只管眼前事。

又有人說臻王只是做足了表面,私底下與聖上無異,都是個暴力傾向的人。

在門外偷聽的許清一臉的震驚,萬萬沒想到張氏會如此的膽大包天,讓族人奪取皇位,才慢慢的弒父逼宮。

待了有一刻鐘,他怕被發現就悄悄轉身匿去,提著一顆狂跳的心,在後宮中奔跑,想快點早到逍遙王,告知所有一切。

桌上青菜米粥未用,已熱轉涼,逍遙王無甚胃口,眼皮一個猛勁狂跳,稍頓,勉強吃了幾口,便推拒在旁。

就在此時,許清歸來,一身婢女服已臟,漸覺跑得太急,上氣不接下氣,兩頰猶如血色,紅透了天。

逍遙王蹙起眉頭,立身之時手負身後,轉到許清跟前,倏地扼住許清下巴,沈聲下有訓斥之意,“跌跌撞撞像什麽話?本王教你的東西,全都忘了麽?”

許清欲揺首卻被禁錮,因氣息還回不過來,眼角泛起了生理淚水,淚眼汪汪地盯著逍遙王瞧,語氣很是委屈,“小一……許清知錯了。”

眼神交錯的瞬間,他有幾分隱忍,垂下目光,良久,逍遙王五指陡然松開,背著他,問著他探聽到了什麽。

差一點,差一點他就要認為他還是鴻洲的那個小一了。因為逍遙王的眼神很熟悉,帶有占有欲,又要暴戾之態。

許清三魂掉了二魂,低著頭看著地面,手緊緊攥著,一字一字清晰且頗慢地道出所聞之事,並且把張氏的狼才野心說盡。

聽罷,逍遙王眉頭不得平展松懈,原地來回活動著步伐,久之,讓許清翌日再去,記得截下信件的罪證。

頓時,一位年輕宦官睨了許清一眼,道:“朝不食,不能待夕。王爺,多少還是吃點吧。”

逍遙王饑勿食欲,暗忖片刻,揮了揮手道:“許清吃吧,就當做本王施舍的。”

許清眸色黯然失色,但還得磕頭感謝,就被宦官推到桌前,一口口吃著粥,眼淚卻控制不住的往下跌。

其實他早就愛慕逍遙王,可是逍遙王只圖他利益,再無對他有過過界行為,不圖他身子。

哪天他無利用價值,便會回到乞討的時光,被人拳打腳踢的。

是吧。

他篤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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